不会拍照的摄影大师
图|中平卓马
在跟森山大道简要学习过基本曝光常识后，随着他孩童般一声“我是摄影家”的宣告，中平卓马便背负起摄影家与评论家的双重身份，自60年代后半期起一直活跃着。而贯穿中平卓马的摄影生涯的一词便是“反抗”，从激烈反抗主流到反抗自己的反抗，从受William Klein风格影响的“摇晃·倾斜”，充满诗意、高反差、粗颗粒的热血青春影像一下跨到清晰稳当却毫无诗意的图鉴式拍摄之中。
“具体来说，当时，发表在各类杂志上的作品首先多数为女性图像、裸体摄影，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是摄影师以自己的意识为基点，让对象摆好位置，拍摄出的那种虚构的作品。为此，我全力抵抗那些摄影家，开始拍摄William Klein风格的作品。出于这个决定，我强调“摇晃·倾斜”却过了头，完全看不清拍摄对象了。这样一来，反而，我的作品总体上成了彻底丧失了摄影本质的东西”中平卓马说。
越是拼命地去辩说，越是试图去寻觅自己所谓的思想之类的东西，所谓的真实却会逐渐远离你的身体。在1970年代中期，中平卓马拼命寻找更为直接的摄影语言，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故意而为之，39岁时中平卓马经历一场酒精中毒，丧失了大部分记忆，摄影工作停滞了两年。在那次酒精中毒后，中平卓马轻松地抛弃了过去的自我。他从黑夜之中逃离到白昼，从模糊不清变为“图鉴式的”，抛弃了诗意与黑白，暴露在阳光之下。
如今中平卓马的作品回归了摄影最朴素的一面，题材都是处于阳光下极为普通的事物，像一幅又一幅关于日常事物的图鉴，他说：“什么都比不上图鉴”，在中平卓马的彩色摄影集《Documentary》封面，森山大道甚至这样写道：“中平现在真的不错，而我就不行啦！”。黑夜的黑看得见，而白昼的黑暗和恐慌都小心藏掖在人们的身体里，中平卓马的彩色作品中阳光下的日常事物怪异疏远，只能说是似曾相识。那事物沉溺在阳光和黝黑阴影中所拥有的非日常触感，令人不经思索以至于恐惧：这触感是来自于光的把戏还是来自于事物本身，难道万物都处在这光与阴影构筑成的牢笼之中？
中平卓马的彩色作品并非脱离了摄影美学，而是完全放弃了去辩说些什么，放弃了去加害这个世界，选择了以一个受迫害者的姿态去迫害世界。中平卓马所追求的是一种虚无的美学，与他早期参加学生运动的无政府主义十分相似，只不过这次中平放弃了政治，放弃了自我辩说，选择了存在。在表意的美学中，实相转化成符号，而中平卓马的照片是一种坚实的存在，就像“光”与“空气”的存在，不需要去表达什么，更没有什么需要去证明，意义就在这里。
via Fotomen
